李絮向来习惯把自己关在房里写稿,只有待在一个人的空间里她才有绝对的安全感,也才有办法好好沉淀思绪。非常时期,她甚至会隔绝外界一切联络,把自己人间蒸发。
但现在,她把自个儿的电脑和笔记本全带到了李叙房里,坐在一抬眼就能看得见他的地方,尝试继续维持写作。
她寧可频繁地陷入瓶颈或无法静心,也不愿让李叙独自待着。
那天意外碰见孟耘以后,她心里总有不好的预感。她知道,那个李叙不让她陪着去的地方,是他母亲当初说要带他去的远方。
这两天,她趁着李叙睡着时把屋里所有锐器都藏了起来,甚至连刮鬍刀都没留给他,若是她睏了,就过去坐在李叙身边,要他牵着她的手,说这样她才睡得着。
李叙好像也知道她在挽留他,儘管还是一句话也不说,却也没有放开她的手。
十八岁以后,她第一次这么害怕,害怕某一天睁开眼,他已经不在。
她问李叙,想不想去见见孟耘。
「不想。」
她问他,为什么不想。
「她不要我了。」
「李絮,她们都是骗子。说要带我去玩,说喜欢我,最后全都不要我。」
「李絮,你也不要我吧。」
「你不要我,我就可以也不要自己了。」
李叙最近开始愿意离开那个角落。
每当天色暗下以后,他总是说,他想去阳台看看外头的景色。
李絮不敢让他去,也不敢拦着不让他去,最后只能和他说:「外面风太大了,我怕冷,你陪我站在落地窗前看,好不好?」
每回听见她这么说,李叙总是失望,垂下眼,又把自己缩回了墙角。
过了几天,李叙转而问她下一次出门找题材是什么时候。
「怎么了?你也想跟我去吗?」
「不想。」他盯着墙,背对着不让她看见他的模样。「你该去做你的事。」
李絮看着他,红了眼眶,却还是平声回他:「我现在就在做我的事,我在写稿。」
「你说谎。」
「我没有。」
「你有。」
「我没有。」
「有我在,你根本写不出来。」
眸光轻颤,李絮咬唇,使劲把眼泪吞了回去,强迫自己提起笑容:「谁说的?我只是暂时没灵感,写稿本来就是这样,才不是因为你。」
李絮放下笔电,来到他身边,蹲下身坐了下来,将背轻轻靠上了他。
「李叙,陪我去外面找灵感,好不好?」
李叙不说话,却把身子往墙边挪,疏离她的靠近。
「??」酸涩漫漶,李絮喉咙一紧,哽咽几乎出口。她深吸一口气,压下所有与悲伤相关的情绪,再次靠上他,「我想喝你之前买给我的葡萄柚汁,你带我去买,好不好?」
「李絮,你放手了,好不好?」
孟耘从没想过李叙的状况会这么糟。
这三个月来,她总是一边自责一边犹豫,自责自己的出现害了李叙,也犹豫他们之间真的就要这样结束了吗?
但在接到李絮泣不成声的电话以后,那些犹豫都不存在了。
「孟耘,你帮帮我好不好?我知道这对你不公平,可是你帮帮我好不好?」
「你帮我??你帮我把李叙留下来好不好?」
当孟耘赶到李叙家时,进门后第一眼看见的就是李絮蹲坐在房门边,双手捂着脸,啜泣着不敢哭出声的模样。
她走上前,在她身旁蹲了下来,同时也看见了房内踡缩在角落里打盹的男人。
眼眶一热,孟耘咬唇,忍住汹涌袭来的悲伤,轻拍了拍李絮的肩。
「李絮,是我,孟耘。」
听见声音,李絮猛然抬头,曾经淡漠的不存在任何情绪的眼眸如今塞满了泪,水光翻涌成浪,浸湿苍白的颊。
一见她出现,李絮立刻抓住她的手,哭着求她:「孟耘,你帮帮我,你帮帮我。」
揉着哭腔的字句无助至极,在心头拧出酸涩,孟耘紧抿着唇,不让眼泪出闸。
「我帮你,我会帮你,你不要怕。」
她握着李絮的手,温着声不断安抚,最后那句不要怕却像是在说给自己听。
一切好像又回到了他们初见的第一个夜晚。
整间屋子灯火明亮,却寻不见一丝生机,空气里瀰漫着的都是亟欲冀求一死的气息。
孟耘站起身,如同那一晚,朝他走去。
「李叙。」
她已经好久没有这样喊他的名字了。
也已经好久好久,没有与他如此靠近,近的只要稍微伸出手就能碰着。
李叙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在梦里,只知道自己好像听到了她的声音。他抬起头,往声音的来向看去,视线是一片模糊。
他已经不需要清楚地看见这个世界,不需要清楚地看见谁的轮廓。
他记得三十岁生日那天,他也是这样的。扔掉了所有的隐形眼镜,也把在家时总是戴着的眼镜拿了下