下午召开的新闻发布会准备仓促,就近选在天茂大厦顶层。天花板纹路交织,灯管材质细软,歪歪扭扭摇下金粉色光圈。
朴世京低头把玩着尾戒,接文件时表带撞上话筒,锵一声响,底下的骚动顷刻消解大半。
马承清了清嗓子:“这次发布会朴议长会解答所有疑问,下面请各位记者有序发言。”
一位记者抹了把胸口的挂牌,率先发问:“请问朴议长是否真如传闻所说是四海集团的长孙?”
朴世京不做犹豫:“是。”
“那么朴董事长是不是杀人犯?”记者尾音拖长,单刀直入。
问题问的尖锐,余下的人皆屏息紧盯着发言人,朴世京顿了顿,缓缓开口:“……是。”
此话一出,众人哗然,快门声不绝于耳。
他继续说:“这件事我和家人也一直不知情,后续会全力配合有关部门进行调查,在此,我替长辈向受害者向民众道歉。”
“朴董事长为什么不亲自出面?”
朴世京眼底划过怆色:“爷爷旧疾发作,已经去世……”
“什么?真的死了?”
“怎么说死就死啊。”
……
媒体登时化作高压锅里崩开的豆子,七嘴八舌。
长桌铺了层暮色绒毡,其上摆了几盆花束,花瓣残存着透明且新鲜的露珠,味道过于浓烈。他掩饰好厌恶情绪,抬眸扫过那一圈圈摄像头,承受镁光灯的洗礼。
“诸位,我深知民众的忧心所在,资本和利益筑建过太多血腥的错误,致使群众反感、提防。但是,人没办法选择出身,我没办法决定以什么样的面貌降临世间,今日我无比庆幸还能代表民主党向人民传达意愿。”
朴世京站起身:“我以自己的尊严,以朴家祖祖辈辈的名誉发誓,我从未做过任何一件见不得人的勾当,往后也必定与所谓的财阀割袍断义。英雄各有见,何必问出处。我衷心感谢那些从始至终都信任我的人,我绝不会让你们失望。”
字字珠玑。
不过总有人不买账,后排的女记者举起手:“说得漂亮,不知道朴董事长杀人案究竟要怎么处理?”
朴世京点头,“爷爷虽然逝世,伤害却并不会因为他的离开而消失,对于故友的遭遇我深表同情和愧疚,因此等这件案子重审完毕后,四海会把长丰的股权归还给段氏。”他扶正挂在领口的民主党徽章,“同时,我有个设想,动用四海的资金资助一些孤儿读书,每隔四年在毕业生中挑出最品学兼优的一位,奖励集团当季百分之一的股份,激励人才,让更多的人能接受优良教育。希望通过这样的方式,能够弥补四海曾经的过错,一切向前看。”
“您说的这些有保证吗?”女记者不依不饶。
他噙着笑意:“当然,这些事我并不精通,我找了位老朋友,他在国外也热衷慈善,我请他来给大家讲讲规划,jarrard先生。”
后台应声走出一位四十岁上下的白人,jarrard撩了把金发,神情严肃。
直播页面留言过多,讯息飞速翻涌,沉均晗手一抖,烟蒂掉在地面还冒着不甘的星火。
怎么是他?
沉均晗退出发布会的直播,钻进邮件堆里,核对之前和jarrard拟好的合同。当初他借口塌方换掉建材公司,是想用外企合谋吞并四海的散股,再通过福山派对的丑闻并购大股东。
合同并未签字,自然也不作数,他紧蹙眉心细数条款,依旧没发现什么问题。但他清楚这不过是表面,不可能这么巧合,偏偏就是朴世京的人。
沉均晗犹豫再叁,给段北封拨了个电话:“朴世京他……”
“他在向我示威。”段北封轻笑出声。
“jarrard不是早就跟你相熟?”
“是啊。”他深深吸气,“连我都不知道他和朴世京的关系,我…输得彻底……”
发布会结束,冷月高悬。
凯迪拉克停在白厅外围,月季肩头披着的西装早就换过,朴悯那件不知道被丢到哪去了。
朴家赫的讣告几分钟前才正式发布,她心中不知作何滋味,既快慰亦唏嘘,作恶多端,他不该死得这样轻松。
马承悄悄打量她脸色,讨好地问:“议长马上下来,月季小姐还没用晚膳,需要我订餐厅吗?”
“不用了。”月季攥着手机摆手,食指抻长摩了摩耳机孔,不经意问道,“世京今天什么时候到医院的啊?”
马承没设防,直言:“十点多。”
“哦。”她若有所思。
也就是马承赶去白厅不久,朴家赫是中午才抢救无效去世的,朴世京为什么会提前去医院?
太阳穴突突跳动,月季阖上眼。发布会她全程看完了,朴世京不愧是民主党党魁,长袖善舞能言善辩,才一个下午,舆论风向就有所转变。
他极擅长玩弄人心,天生就该坐上那个位子。
思忖间,车门打开,朴世京弯腰坐进来,周身尚且氤氲着袅袅寒意,一手揽住她腰肢:“等急了吧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