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怎么来了?”
程泽靠在门口,手里还捏着根香烟,大概是想起医院不能抽烟,他并没有点,只捏在手里把玩。
听到声音他抬起头来,表情并不意外,目光落在三步开外的段天边身上,没说话。
距离那次不愉快的分道扬镳已经过去了两周,她在民政局门口说过的狠话还历历在目,段天边不太想和他碰面,但既然在这遇到了,自然要粉饰太平,“来看我爸?怎么不进去?”
程泽把烟随手扔进垃圾桶,“等你一起。”
段天边用奇怪的目光看着他。
上次这人被骂得那么惨,她都没给机会让他开口,骂完就扭头潇洒离开,按程泽的狗脾气,这几个月都不会想见到她才对。
她心下不快,却也没理由阻止对方来尽这份“孝心”,扯出个假笑,“那我替我爸谢谢您,不过以后想演戏直接发消息就行,别让医院玩什么通风报信,前台妹妹打个工也不容易。”
两周没见,程泽看起来阴沉憔悴了不少,脸色微白,察觉到她语气里夹杂的愠怒也不介意,反而扬了扬唇,“你现在好像很容易生气。”
段天边没什么表情,“我脾气一直这样。”
程泽看着她,似乎有什么话要说。
只是段天边耐心告罄,冷淡道:“我先进去看段老头了,你自便。”
说完就径直擦过他身侧,推开门换了种截然不同的语气朝里面喊,“爸,你女儿来看你了!”
青康医院对VIP病人的优待不只是说说而已,二十平米的病房布置得温馨惬意,电视机、木茶几、懒人沙发、暖色调的地毯,就连床也是很居家的款式,半开的窗帘透了光进来,显得愈发明亮温暖,看不出丁点病房本该有的冰凉阴郁。
段宏半躺在病床上盯着书看,听到她的声音连忙抬起头,很是高兴的样子,“天边啊,怎么这时候过来,今天不要上班吗?”
“臭老头,两个月不见你都不想我啊,特地来给你个惊喜呗。”
段天边撇嘴哼了声,“平时电话也不给我打,亏我今天过来还给你带了两本书。”
“不准喊我臭老头,像什么话。”
嘴上这么教训,脸上却没露出半分不悦的表情,段宏温声笑道:“过来让我看看你又带的什么书,上回带的什么皮皮鲁,把你爸当小孩了不成。”
段天边凑过去献宝似的拿出两本书,“当当当当!《查理九世》!惊不惊喜,开不开心!”
段宏叹气,“这不是你小时候看的书嘛,当初看入迷了,还说不去学校要当什么查理的助手,真把爸爸当小孩了啊,倒不如帮爸爸订几份报纸周刊。”
“别啊,这个系列可好看了,能破案呢,肯定比那些乱七八糟的社会新闻有意思,养病的人应该看点有趣的书才行啊。”段天边不承认自己就是想强行安利,笑嘻嘻道:“爸你《皮皮鲁和鲁西西》看完没呀,好看吧?”
段宏无奈,“看完了两三本,是挺有趣的,就是想象力太丰富了,爸爸要反应一会儿,隔壁病房的小姑娘还借走了几本图册,说看完还我。”
“小姑娘?”
“嗯。”段宏眼底露出几分怀念,“笑起来有点像你六七岁的时候。”
他摸了摸段天边的头顶,静静地笑道:“那时候我就想,我女儿真是天下第一可爱,笑着叫一声爸爸我心都要化了,全世界的小孩都没有我家的好看。年年生日我都许愿,不求我们家小天边有什么大出息,也不用她成绩多好为我争光,只愿她能够穿自己喜欢的裙子,做自己喜欢的事,嫁自己喜欢的人,开开心心,一生顺遂。”
“爸……”段天边撇开头,“你干嘛突然煽情啊,我挺开心的。”
“开心就好,开心就好。爸爸没别的意思,只是想让你知道,就算你妈走了,爸爸生病躺在这里,咱们家也还是有些本事的,不管发生什么,都不要瞒着知道吗?”
段宏目光沉静,伸手慢慢抹掉她眼角的湿意,“爸会陪着你的,没人可以欺负我的女儿。”
就这一句话,段天边的眼泪瞬间决堤。
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在委屈些什么,可喉咙仿佛被什么阻塞住一般,鼻酸得要命,拼命忍都忍不住眼泪,“爸你好烦啊……我今天还特地化了眼妆来见你,全花了呜呜呜呜……”
段宏闻言连忙从床头柜上抽了纸巾,笨拙地帮她擦眼泪,结果越擦眼线花得越厉害,只能不知所措地停手,“爸爸不知道,怪我,不该说这些的,乖丫头别哭了啊。”
段天边好一会儿才从情绪里缓过神来。
身后的门被人推开,程泽站在门口,声音有点哑,“爸,这是怎么了?”
段天边没想到他没走,回头看了眼,眼睛和鼻尖都是红通通的,一看就是哭过的模样。
段宏也没想到人就在外面,眼底的温情敛去,语气有些生疏,“你也来了,怎么一直站外头?”
“想着爸和天边这么久没见,肯定有话要说的,就等了会儿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