时候他容易染疾,几乎所有落雪的时间,他都浑身发冷喘不过气。有次华把他抱在怀里,瘦小的身躯很容易就被华细长的四肢和皮草包起来,她下巴轻轻支在他头顶,他的后脑靠在华的锁骨,就这么围坐着取暖。
帐里只有柴火劈啪燃烧的声音,寧静安好。他懵懵懂懂地待在华的怀中,忽然明白是这羽翼保他在草原上存活至今。
「穆仁。」华忽然说,过了两三年,如今她已经能流利地跟族人对话了,「你额头上的字……是什么意思?」
他抬起手来摸自己眉毛上方的一行烙印,焦黑的疤有些紧绷。他疲软地答,「是属民的意思。」
「鹰绍保部的奴隶主弄上去的吗?」
「嗯。」
接着是一阵沉默,他看不到华的表情,却听到她小心翼翼地问,「你讨厌他们吗?」
他想了想,「以前不讨厌,现在有点讨厌了。」
他听到华轻笑了一声,「为什么以前反而不讨厌?」
「以前还没有遇到少布,不知道这广阔的天下有人会对我好。」他说得认真,理所当然。
「这是你应得的。」华说,「你讨厌他们的话,我去杀了那些奴隶主如何?」
他摇摇头,「少布的爪子,不沾无谓的血。」
华沉思了很久,缓慢地说,「你就是不让我杀生,是吗?」
什么让不让的,若是华想杀谁,他可阻止不了。不过他还是点了点头。
「好,我不杀。」华这么说着,将双臂搂紧了。
他的生活中,缠绵病榻的时间居多,春夏时身体转好,他会跟部落里同龄的少年学习骑射。
华脑袋中的知识就跟草原上的羊一样,多得数不清,但摔角、射箭跟骑马这种人人都会的事就是不会,幸好部落里叫巴特尔的勇士愿意教他。
一开始华总是站在旁边盯着,很不放心的样子。虽然巴特尔没说什么,但其他少年畏惧着华冷酷的眼神。
「巴特尔是品性高洁的勇士。」他这么对华说,「他不会害我,他会让我也成为一个杰出的勇士。」
华却不置可否,「你没必要学这些。」
「怎么会没必要?」他严肃地抗议,「总有一天我会长得比马背还高,到时候不能再仰仗少布的保护,我要做少布的勇士。」
「但我不需要你保护。」回答快速得显得有些无情。
他语塞,华不需要他的话,他该去哪?华怎么能不需要他?
华突然叹气,揉了揉他的头发——那是她第一次用类似怜爱的方法触碰自己。
感觉比她的怀抱还温暖。
「你喜欢的话,就去吧。」华说,「以后,当我的勇士。」
某年的春末,他在羊群旁捡到一隻小狗崽。
小狗崽捧起来只比手掌大一点,眼睛都没办法睁开,只能发出虚弱的呜咽声,教人忍不住可怜。
巴特尔说那是狼跟狗杂交的崽子,长大后会吃部落里的羊、反咬主人,留不得。
但是狗崽的模样是那么可怜,比小羊羔还要让人疼惜,他抱着小狗崽,感觉自己并不是草原上最软弱的动物——为了让小狗崽活下去,他要变得可靠!
他亲自给小狗餵羊奶,大一点就切碎肉给牠,狗崽长得非常快,过了半年已然长成一条全身黑黝黝的小狼狗。沐浴着阳光奔跑时,就像华笔尖下的文字,飘逸非凡。
他把小狗崽命名为墨仔,墨仔很快就长得比他强壮,好像听得懂人话似的,充满灵性。一人一狗玩摔角时,穆仁总是输的那个。
巴特尔的警告很快就应验了,当年冬季,部落因为风雪损失了一批羊,正当大家为了粮食即将短缺而苦恼时,一个大人抓着惨死的羊羔来找华讨公道。
羊羔被撕得四分五裂,只留一点骨与毛,浅色的羊毛上浸满红褐色的血。这一带并没见到狼群出没,所以族人们都怀疑是墨仔干的。
大人们谈事并不避讳他的存在,当华还在压抑着不耐烦的情绪时,穆仁突然大喊出声,「才不是墨仔!墨仔是草原上最听话的狗崽!」
他长年病弱,总是轻声细语,这一喊好像要费尽他所有的力气。华明显地一愣,看向他。感受到视线聚在自己身上,他硬着头皮继续说,「墨仔是好孩子!」
人微言轻,大人们自然不把他的话当一回事,纷纷让他滚一边去。
而华......他所仰仗的少布并未帮他讲话。
「穆仁,你也听到了,墨仔的嫌疑很大。」那冷酷的表情又回到华的脸上,「把墨仔关起来,过几天再处理掉。」
处理掉,他不敢相信华居然会说出这种话——他英明的少布、无所不能的少布,要杀了他最好的朋友。
现在他只能靠自己,靠着这无能的身躯,让墨仔活下去。
弦月当空时他悄悄溜出帐篷,华肯定没想到他会违抗她的意思吧?其他族人也不会料到,他溜到关墨仔的笼子旁,墨仔饿了一天,被放出来后第一件事居然是用力地蹭他的脸,粗硬的毛刮在脸上让他无声地笑出来。
「墨仔啊墨仔。」他