迨其谓之。」
有心追求我的人,快快开口莫再迟疑。她将诗文的最后一句轻声朗诵,又迟了好一会,等不到回应,接着木指轻拨、算盘归零,洛屏安笑一声,「恐怕就算真有跟卓先生一样好的男子,也不会想捡地上的梅子,我这张脸还是不要出来祸害庶士才好。」
「屏儿,我说过,不许再说这种话。」
她低下头,在帐目上写了两笔注记。
「卓先生,又是因何不娶?」她看着墨跡,笔尖仍在运行。
卓先生不答,但其实洛屏安早已知晓答案。卓先生对来到柳西前的经歷闭口不谈,但师兄个性较马虎,总会在无意间说溜几句——像是卓先生身边曾有一位女子、又或着是那女子因病离世,卓先生伤心过度,大病一场……零碎的资讯经年累月后,她心中了然。
这般深情,足以成为佳话。
日头已落了西山,堂内馀光昏暗,洛屏安算完帐,藉着最后一点日光收拾整齐。最后要将大门锁上时,卓先生脚步迟疑,佇立在门槛旁,脸和身子都被屋内的阴影垄罩。
犹豫张望,便是想而未说。洛屏安已在屋外,回头等待着。
「扑朔迷离,阴阳难辨。」卓先生的声音冷硬生涩,「既非庶士,何能谓之?既非雄兔,何来娶之?」
洛屏安呆立着愣了一下,然后轻笑出声,「您方才把自己比作兔子……雌兔虽然可爱,却与您不相衬,您呢……还是作枝头的青梅好了。」
「你知道?」卓华愕然。
「我缺的是手又不是眼睛。」洛屏安噗哧一笑,眉眼弯成月牙,「小时候不懂事也就罢了,这些年在您身边,日夜相处,难道会连自己的师父是男是女也分辨不出?」
「世道混乱,您扮作男装,事事自然方便些,也便宜了我还能唱首摽有梅……」
「只是这落地的梅子,若是被人捡去,不免有被丢弃糟蹋的风险。我还不如待在梅树下,受梅树庇荫,日子平顺,好好活着,不就足够了吗?」
听了她这番话,卓华莞尔一笑,玉白的手向她伸来、放到她头上。她不闪不躲,任卓华像她儿时那般摸摸她的头,卓华的动作很轻,带着怜爱与药材气息,将她的头发顺过。
「屏安……」卓华一下卸了男女有别的疏远姿态,语调、动作都带着无限柔软,如同南方糕点般软腻。
她屏息以待,卓华接着却语调一转,轻松道,「我早已不是青梅,作这树上的老叶还差不多。」
说着,卓华的手便要移开。她心中一跳,突然抓住卓华手腕,刚好凑在脸旁,稍微挪一下就能碰到的距离。连她自己都被自己的动作吓了一跳,卓华僵住不动,洛屏安故作镇定道,「您看您这手掌,白皙细嫩,哪里像老叶了?」
卓华柔柔地收回手,「作老叶才好,才能庇护你们,不受雨淋、不受日晒。」
「但在我心里,您永远是熟而未落的梅实。」她缓慢地说,桑蚕吐丝。
她将阴影中的面孔看得真切,那般沉静、那般细緻,像昂贵的白瓷,十馀年来未曾变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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